锐的秀眸微睁,因惊吓而泛起嫣嫣雾,尾氤氲杏红,垂在鬓边的柔直鸦发衬得肌肤白得扎,那如雪的莹白里又沁一抹诱人的红,鲜艳得让人心悸。肤是霜雪白,发是乌木黑,颊是暮霞粉,唇是海棠红;神姿朗彻清透,未着星脂粉;气韵沉静而明锐,淡漠又温和,恁的勾人心魄。
昭怔然望着轶青,脑海中无端端冒一句「芳泽无加,铅华弗御。柔绰态,媚于言语。」
十数岁时,他被师傅着背诵那首《洛神赋》,师傅说陈思“骨气奇,词彩华茂,粲溢今古,卓尔不群”,更盛赞曰:“千古诗人,唯杜可陈思王”。彼时年少的他不屑一顾,觉得此类琳琅文章甚无用,还不如多去研读《贞观政要》一类的政、史;更以为前朝杜少陵诗气象巍峨,格力天纵,地负海涵,千古以来唯一人而已,非三曹能比。
但,昭此时方才晓得,原来少时学的那些丽辞赋,竟就是为这一刻准备的,竟只为了将他前的神女描摹得分毫不差,凝练无遗。
那么柔弱纤巧的小人儿,几乎让他一就碎的,心却偏偏如山河江海一般,叫他永远无法真正将她攥在手心里。
昭默默坐回椅上,抬偷觑轶青,心里愈发忐忑不安,怕自己适才的举动惊吓到了她,更怕她会恼羞成怒,与他争闹别扭。
轶青起初的惊愕渐渐褪去,见斛律昭只是坐在那儿,意味不明地偷瞧自己,却并无其他动作。她心慌乱稍稍平息,取而代之的是一隐隐的怒意。她抬手用袖角狠狠抹了把唇,猛地站起来。耳后的木簪“啪”地一声掉在地上,她也没有去捡,只背对着他站定,肩膀微微颤抖,声音里压着克制的寒凉怒意。
“北院王若行荒唐孟浪之事,还请回玉熙。锦绫院地儿小,容不您这尊大佛。”
昭心里一紧,忙起到她旁,却不敢离得太近,只好在她背后踟蹰。他低,看见那支木簪孤零零躺在地上,于是俯替她拾起,拂去上面的灰尘,犹豫片刻,终究没碰她,而是将簪放回了小桌儿上。
“青娘……我……我适才在窗外,听说你最喜山楂的……就想着……若他日再吃,这汤圆便没了元夕的滋味。”
他顿了顿,又轻轻补了一句,声音更低。
“我……真的没有轻薄你之意。”
轶青瞥了斛律昭一。堂堂北院大王像个错事的孩一样立在她侧,因矮小的空间而不得不躬低,薄唇紧抿,碧眸微垂,不敢抬瞧她。适才打的时候,阿朱曾悄悄说了一句,说日后要专门给她山楂馅儿的汤圆,轶青只当笑谈,耳即忘,不想落在窗外那人耳中,竟当了真。打的时间算,他在屋外站了至少得有两刻钟,见她独自一人在小厨房也犹豫了许久……他上还带着为她受的伤……今日长途跋涉,又在冰天雪地里冻着不肯屋……
她心的某一忽然酸酸的。她没答他的话,在从桌另一面转到斛律昭适才的座前,边走边将长发简简单单拧了个结。她把他用过的碗收拾木盆里,一边从桶中舀盆,一边:“北院王上还带着伤。若用完了夜宵,便早些回吧。”
谁料,他在她侧蹲跪。许是因为吃了乎汤面,气较门时好了许多,原本苍白的颊透了血,唇边的笑意也不似之前憔悴疲惫。
“我这么晚来打搅你,怎么好丢你一个人收拾?”
说着,挽起墨缎袖,捡了一个碗,合了草木灰与皂角,开始搓洗。轶青怔愣着看了几息,方才反应过来,从他手中将碗抢过,赶客:“不必了。北院大王是贵人,不来这个。大不了明日我与其他锦官一起收拾便了。”
她边说边将那个碗放一旁的清盆中冲洗。斛律昭也不在意,又拿起一个脏碗,合着打上草木灰与皂角,似笑非笑地望着她。
“你当我不会?”
他动作利落熟练,轶青一噎,从他手里接过搓好的碗,放清盆中冲洗,半晌才:“该不会是你小时候……”
昭淡淡一笑,摇:“其实多是行军时练的。偶尔需带小骑兵突袭,不是总有火军的——”,赶忙岔开话题,“欸,这边儿我来,你去些,把冷兑成温的。有面汤更好……”
二人有一搭无一搭闲聊,从杜少陵谈到王荆公,又从漠北说到江南,不知不觉忙到初,这才离开小厨房。因次日要上工,锦绫院众人都早睡了,院里一片漆黑。风雪早已歇霁,地上银亮亮碎琼积玉,白簌簌雪压庭,好一片明净朗澈的琉璃世界。
静夜沉沉,唯一轮璧月悬空,端的浮光浸庭,霜凝照野,只可惜被几缕稀云遮挡,未得一窥姮娥婵娟之全貌。
轶青先开始还怕被人瞧见,后来转念一想,自己本也没错什么,况且女扮男装与男人共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