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云欹侧燕冠堕,年年锦字机红。寸寸经搜遍,肉儿住厮磨,送往时有,勾常陷嘶声。周宣来,着意循上,明利犬牙尖尖轻戳敬济阴。说不得酸痛麻交加,虫爬绳擢,敬济哑音呻,蛙直开一迸阴。周宣遂松放手,任他蜷起双夹住枕颤过好一会儿。
自周宣应卯,敬济在府里转不几时,无聊心事,见书阑搁架上多有蔡帖苏赋,信手取紫豪笔、铺谢公笺,蘸墨摹字。前夕惊魂未定,缓过半日方有困意,撑不过两三炷香便枕在臂上补憩。钟杳走近先不叫他,洒目在熟宣纸面一扫——运笔尚畅,只竖笔常飘,支显浮架。阅毕,伸手望他肩侧拍了。
大凡众生本难除。生前贪财好,死后到底不改。所以郗后变蟒、贪僧梦蛇,总是夙。地藏佛发愿,度不尽地狱冤魂,也只为众生多。目连僧救母,填不满饥渴海,原来是习气难忘。善人到此,即为福地,刀山火镬化莲花。奸恶到此,饶有功心,铜汁火皆妙果。
他这提起,敬济亦思及节俗,侧目问:“此话当真,既如此,是什么次序?”周宣便知敬济是新丧,对运事不甚其详,逐次讲来:“照业镜时差人予你的名牒,你带去隘石察过,上面自现有分晓。待颁牌令,即可据日往阳间留返。只牢牢记得,莫要见滞阳世、眷恋不住,错过时辰就无路可回了。”
“大人说有事要办,究竟所为何事?”周宣闻言,料他所梦与钟杳挂关,稍一忖度:“‘农历七月鬼门开’,他或许是去整调隘卡了。”
周宣在旁陪他休憩片刻,仍照先前许诺脱衣去带,让敬济躺在褥上,肉里满满填了一次。
敬济遭他迫醒,迷蒙间分辨钟杳样貌,怔在原地,一时不知云里梦里。钟杳因笑:“不认得我了?净看到掌烛。”又:“我可走了啊。”慌得敬济急步上前,拦腰就抱住不放,仓惶:“不行!不要走!走了我怎么办……”一面哽咽就泪来。钟杳被他促急环住,略有讶然,后听声异,遂怀:“你同我一路回府呀。”
却说周宣所言不假,钟杳真去关,将各条要查验添补若番。亭午无事放衙,辄至周宣接敬济,房里瞧他槿飞草燕蓝薄织,坐在酸枝木扶手椅中闭睡着。
。”敬济抬手角,没可奈何一声交付,周宣浅浅应:“且缓心,哥哥不叫你苦。”说罢尖些微使力,开肉其,双臂扶敬济擎举,将后直来。
“敬济……敬济……醒醒……”
忽有男人声音由远及近,透焦急。敬济全骤然一震,夺回游魂胆战心摇。悚惧失意,抚颊方知泪潸然已湿袖襟。敬济咬唇颤不止,恍然后觉:此番是次单独和周宣行,蹙眉追悔莫及。旧识新交倾盖,惺忪、失几寸。酒添砚、墨留痕,君犹在梦也真。
次日周宣送他回去,钟杳尚未退科,敬济坐在房里百无聊赖。恰逢蒹葭来调换挂帘,这小郎泛思意邪,拉过她来就要推床行事。侍儿左支右绌,就被他拽裙来,困在角。正待港,后吃人一推,险些将敬济摔倒,反睇去,竟是钟杳不声不响了门。
战战兢兢,悲悲切切,皆是生前作千般业;哭哭啼啼,凄凄惨惨,只因不忠不孝伤天理。痛哭哀嚎不绝于耳,死尸朽骨,横三竖四;喝骂杖捕步步迫临,攒攒折刀断剑,七断八截。敬济见吊坑碓捣、鲜血淋漓,骇然声泪俱,止不住迭叫钟杳,抬遥望司官邈远立台,衣袖一甩便扭离去,再不留视。
两人钗散衣乱,慌得没。钟杳转盯敬济,语气毫无波澜:“陈敬济,我既然能把你带府,照样能再丢去。”一扬手,后呼咻咻涌来十数青面獠牙鬼差,各执棍板锁链,唰啦啦一展,五花大绑将敬济套个结结实实。又有人暗地搡掯,已投层层深狱,周围尽是脱骨、折臂断筋之辈。
良久,气渐缓。周宣俯视他背后两侧蝴蝶起伏,私光潋涟,启唇:“好秀卿,可还要?”“唔……我要喝……”敬济脸还遮在影,声音也模糊几分。
何照业镜、哪讨名牒?善类无常,修短有数。敬济本是钟杳从监中暗换,空空如也,一应序则皆断。默不作声,单听周宣白描。猝尔窗外透亮,两人各自理漱。
夜数四鼓,人寰将熄,星纷谢。风起青萍末,梦冷投残云。敬济惴悸,尔时又无睡意,便坐起来靠在挼蓝浪纹枕上发愣。“呜……”周宣见敬济起,拧净帕来与他脸上泪珠儿:“如今可好些了?”敬济言又止,原打算让他送返自己,思虑钟杳未回,辄怅惘不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