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生不肯低眉
深夜,新丰县署。
县令荀多士于南窗灯xia,给远在广州的二弟贞士写家信。
在前代新商朝,荀氏乃第一等华族,多士的祖辈曾世袭醴陵国王位。末年,与大bu分诸侯国王室命运相似,男丁遭到屠戮,仅伶仃妇孺幸存。及至齐朝开国,已沦为寒族。
多士之父荀蕻,曾是惊艳雒邑的政坛明星。甫ru仕,即被认为有宰辅之才。娶的是齐太祖、太宗长姊卫国公主的女孙郑氏。
惠宗初年,皇太弟亶王暴薨,其母太宗淑妃因失zi而疯mo,在gong中兴大狱,冤死者众。朝臣惧于淑妃威势,无人敢发一语。惟荀蕻数次上书,请惠宗惩chu1之。
最终,淑妃被逐回南商国本家,ru远岫寺修行;而荀蕻则liu放崖州,政治生命死亡。
荀蕻的相貌与潜力,足以弥补chushen的不足。他与郑夫人婚姻,起初是贵媛与才俊的结合。荀蕻遭贬时,多士已三岁,对他们早期的恩ai犹有印象。郑氏不看好荀蕻的前途,劝郑夫人离婚。
当初有多少人艳羡,此刻就有多少人看re闹。
郑夫人天真而倔qiang,当然不愿给他们re闹看,不顾亲人劝阻,定要与夫君共赴南荒。
然而,平民在岭南生活的困苦,远远超chu了她的想象和承受能力。气候与饮shi,语言与风俗,都不适应。儿女次第chu生,而荀蕻务农、经商俱不擅长,经济遂陷ru困顿。随行的仆婢,过了不到一年,就纷纷请求北归。而郑夫人,无论父母怎么苦劝,始终不肯低眉。
后来,父母过shen,再也无人劝她了。
郑夫人渐渐抑郁起来,常数日不发一言。家中气氛永远沉重,荀蕻面对她时,如同小儿女的惴惴与茫然。
终于有一日,他晨起蹈海,一去不返,连尸首也未寻得。
荀蕻一死,郑夫人母zi作为一分责任,又回到了本家兄弟肩tou。兄长上书,为妹及诸甥求qing。
惠宗赦免荀蕻罪过,恩准郑夫人携zi女返雒。
然而,郑夫人没有依亲、寄人篱xia的打算。只把家由崖州迁至广州,用父母留给她的遗产购置一座小农庄,种植香草。和荀蕻一样,她也天生不善农商,农庄一直在破产的边缘徘徊。上至主母,xia至仆婢,都要xia田劳动。直到次zi贞士长大接手,才有了起se。
去岁,贞士成婚,娶的是广州香料商人之女。冷厉的家姑,jiao养的新妇,时常起冲突。贞士夹在中间,十分烦恼。
多士明白,一多半责任在母亲。少时,就是他负责读书,贞士负责养家,亏欠二弟多矣。而今,又把脾气不好伺候的母亲抛给贞士夫妇照顾。多士惭愧极了。
忽然,窗外一阵劲风袭来,chui得烛焰斜拉。
多士抬tou,惊见一个黑衣英shuang的少年,立于窗外,手执雪亮利刃,对他微微笑。